没有隆重的开学典礼，没有热闹的入学景象，55岁的何荣子带着两名学生进行了简短升旗仪式后，便走进教室，开始了新学年的课程学习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，朗朗读声书就从教室里传出，在清晨的山谷飘荡得很远很远……

何荣子在教学。

    “我一定要留下来”

    从市区出发，经过1个多小时车程来到宣州区最偏远的乡镇——溪口镇。再穿行半个小时左右的山路，才能来到大山里的东华教学点。

    山路崎岖难走，何荣子却早已习以为常。1981年，何荣子高中毕业时，听说离家15里山路的伞谷里教学点里，唯一的一位老师因为嫌工资少离开了，她当即决定：去伞谷里教学点当老师。那年她正好18岁。

    “当老师，其实是我一直的心愿。”何荣子说着，一下子把回忆拉回到了三十多年前。

    第一次去伞谷里教学点报到，是父亲送的。何荣子清晰地记得，当时，村民都很欢迎何荣子，因为她的到来，教学点又可以继续办下去，孩子们就不用每天走1个多小时的山路去镇上的学校读书了。

    父亲走后，何荣子才看到，这个有着10名学生的教学点只有3间简陋小屋，里面除了几张破旧的小桌子和小板凳，就没有别的教学用具了。

    艰苦的教学环境并没有让年轻的何荣子退缩。没有乒乓球桌，她就自己动手用板子搭一个，找些小木板当拍子，再买来乒乓球教孩子们打。没有水彩笔，她就自己买回水彩笔分发给学生，从此孩子们的图画有了美丽的色彩。为了丰富孩子们的课余生活，她还买来跳绳、折纸等用品。

    教书期间，何荣子每周一到周五住在村民家，周六上午上完半天课后走山路回家，下周一一早再赶回学校给学生们上课。

    来回的奔波之苦，何荣子体会最深。冬天的早上天还没亮，她就要摸黑上路，山路前后一个人也没有，她就唱歌给自己壮胆。遇到暴雨天气她更头疼，原本就狭窄的山路被山洪瞬间淹没，很多时候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踽踽前行……

    “起初我也在问自己能坚持多久，有时候甚至想干脆离开算了。”何荣子说，可每次周六上完课要回家时，学生们都会围在她身边问：“何老师，下星期你还回来吗？”听到这话，她转过身后，泪水就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在心底坚定了信念：山里的孩子要读书，我一定要留下来！

何荣子给学生批改作业。

    老师·保姆·妈妈

    在东华教学点，何荣子一个人既是老师，又是孩子们的“保姆”和“妈妈”。

    到后来，有的学生生病了，家长还专门送到学校请她照看。而何荣子也没有推辞，在完成教学任务的同时，不厌其烦地照顾他们。有的学生中午放学没有地方吃饭，何荣子二话不说，带着他们和家人围坐在一起吃……

    很多时候，一天忙下来，何荣子常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，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辛苦。她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：只要学生们能来学校上课，一天比一天有进步，我就打心眼里高兴。

    何荣子带的学生中有一个八岁女孩叫小花，小花每次上学都会抱着自己八九个月大的弟弟来。她知道，这样的学生家庭一定有苦衷，也就没有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为了减少对别的同学上课干扰，她安排小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课。可是八九个月的孩子常常在上课时就拉屎拉尿了，弄得课桌、地上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弟弟哭闹，小花也经常急得直哭。见此情形，何荣子赶紧上前安慰：“不要紧不要紧，弟弟不懂事，老师来帮你。”下课后，何荣子让小花带着弟弟到外面玩，自己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，又把小花弟弟拉满屎尿的衣裤洗干净挂在外面晒干。

    看到这一幕幕，村民们都不由地竖起大拇指：“何老师真了不起！不但教学生读书，还帮他们洗屎洗尿。”

    除了照顾好学生们，何荣子经常跟自己说：一定不能让自己生病。“孩子们上学不容易，自己一旦身体状况有问题，会耽误教学进度。平时发烧头疼只要还能站起来，她就要坚持去上课。”她说，37年来，自己从来没有因为生病耽误过孩子上学。

    1998年，何荣子因患胆囊息肉需住院开刀，不得已请人帮忙带一段时间课。医生告诉她“至少要治疗休息1个月才能去上课”，可动完手术刚能下床，何荣子就忍不住回学校看看她的学生们。看到何老师回来了，学生们全部跑过来把她团团围住。那一刻，何荣子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。

    “我儿子长大后老是跟我抱怨说‘我不是你的孩子，那些学生才是’，听到这话时确实有点不知所措。”何荣子笑着说完这些，眼泪就开始在眼眶打起了转。

何荣子手把手教孩子们认字。

    站好最后一班岗

    2000年，越来越多的村民外出打工，孩子也陆续被带走，伞谷里教学点没有学生了，于是被并入东华小学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，东华小学有9位老师、170多名学生。2006年，大批村民搬迁到镇上或到外地打工，学校的学生迅速减少，到最后只剩下十几名，老师也只有两个，东华小学于是被改为东华教学点。2014年，教学点只剩下何荣子一位老师和7名学生了。

    看到老师们陆陆续续离开，何荣子没有犹豫，她说：“如果我也走了，这剩下的孩子怎么办？我不能走。”这话是跟孩子们说的，也是何荣子跟自己说的。

    既要教授知识，又照顾学生生活，何荣子根本抽不出时间照料家人。大儿子9岁时，有一次，何荣子回家帮他整理书包，偶然间，她看到儿子在作业本后面写了这样两句打油诗：“一晚牙疼无人问，眼水淋淋泪沾巾。”

    何荣子赶紧问儿子：“你牙疼为什么不告诉外婆？”“告诉外婆有什么用，告诉她牙还是疼，晚上又没人带我去医院！”听到儿子这样说，何荣子再也忍不住，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大儿子大一报到时，何荣子的学生也在开学报到，只有丈夫一个人去送儿子。等到小儿子上大学时，是哥哥送他去报到。小儿子打趣道：“哥，我的待遇还不如你。妈就不指望了，你好歹还有爸送。我倒好，爸妈都不来了。”何荣子听说后，忍不住心头一酸。

    时光在课堂里一点点流逝。何荣子亲手带出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，有的学生毕业后考上师范学校，如今也成为了老师。

    新学年伊始，东华教学点还剩下两名学生。“明年我就要退休了，这俩孩子可能是我最后一届学生。”她说，自己有个愿望：邀请自己的学生们回到这里，一起拍张照片留作纪念。

    夜幕降临，教学点放学了。山谷里，一丛丛小花不争不抢地开得正好，安静地享受着山风的吹拂、阳光的滋润……（本网记者 顾维林 叶竞文 特约记者 宋本金 文/图）

责任编辑：刘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