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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星 | 霍建华 我们都生活在深宫中
2018-09-20 来源:南方人物周刊

“《如懿传》道尽乾隆跟如懿这对帝王夫妇婚姻围城的一生,所有日常夫妻经历的事他们都会经历……觉得这一路上好像过了整个人生”

“我私底下非常随和,但龙袍一上身,整个人的气势完全不一样。”在电视剧《如懿传》中,霍建华找到了帝王高高在上的“威仪”感,这与他平日里低调谦和的本性颇具反差。

两年间,我们见过几面,跟荧屏上诸多高冷孤傲的角色相比,霍建华本人颇为真率,笑容温和,不霸道也不张扬;拍片现场,他也会跟人拉拉家常。

“我其实是个蛮热情的人,但有时候被环境弄得比较冷一点,因为你不能表达太多自己的情绪。我的个性有很多面向,有时忧郁、有时快乐,有很孩子气的一面,也有很深沉的一面,可能都有点精神分裂。举个例子,前几年拍喜剧都搞笑,演完一喊‘咔’,我很不快乐的样子。现在呢,有些戏演很忧郁的角色,导演喊‘咔’,我就开始和大家说笑。所以,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。”

《如懿传》中,霍建华要出演乾隆老中青三个阶段,他笑称最难演的是年轻时那种两小无猜的感觉,因为自己早过了那个年纪。“扮嫩对我来讲压力很大,反而老年状态比较好掌握,那种算计的感觉,我这个年龄好像也有这一面,也不是说算计他人,但我知道人必须学会保护自己。”

记得2016年春初次碰面,霍建华那时还未宣布恋情,人气因《花千骨》如日中天,疲于应付围堵的粉丝,他整个人的状态拧巴而焦灼。

“每次出去都很乱,一路上我都这样被追赶着进来,”采访中,他模仿“抱头鼠窜”的狼狈状,一脸憋屈,蹙眉苦笑,“好像被‘追杀’的样子。”

两年过去,倏忽间,霍建华已为人夫、为人父,还在《如懿传》的“深宫”里做了9个月“皇上”,戏里戏外,颇多历练。如今的他,没了此前紧巴巴的模样,平静沉稳,人也舒展了许多。

“我现在小事情不纠结了,有些事看得很淡,个性被环境磨得差不多了,对我来讲,没什么是大不了的。就跟乾隆一样,你在那个环境里面,不这么做你自己会很痛苦,比方说,你不喜欢人家拿手机这样拍你(作出偷拍状),‘不能跟我说要合影吗,偷拍干嘛?’要是你每天纠结这个事情,生活就不用过了!”

这两年,《捉迷藏》 《28岁未成年》《明月几时有》《如懿传》等,几出戏连轴转,从片场回来,霍建华更珍惜家的温情。提及太太林心如,他的嘴角扬起笑意。“我们性格非常不同,大概属于互补型吧。我欣赏她,因为她也是比较直爽、仗义的那种人。”说到女儿出生,他分享了初为人父的喜极而泣:“第一次抱她的时候我哭到不行,从来没有觉得有一样东西是属于自己的。”

从公布恋情到结婚生子,霍建华和林心如也经历了明星夫妻遭遇的各种压力。“没办法,两个公众人物就会有这样的事情,你要看得很淡,我现在只为自己和周边跟我很亲密的人过。”

卸下家庭各样职责,他依然向往自处与放空,因而对于《如懿传》中乾隆帝的孤独感触极深。“《花千骨》之后,太多关注让我觉得有点累,每个人都对你有所求,工作之外,平时我会把自己关起来,那样的状态跟戏里所要求的帝王的孤独状态正好相符。演了这个戏我才明白,这个乾隆帝真的是个‘寡’人。”

 

“上仙”,唯求下凡做个普通人

清晨7点多,前往大片拍摄现场的路上,坐在密闭座驾里的霍建华特意让助手摇下车窗,“我想闻一闻上海早晨的味道。”

十多年前从台湾转战大陆发展,霍建华第一个落脚的城市就是上海。“当时我在大陆还是新人,导演和制片方约我见面,开个会、聊个天,我到现在印象还很深,那是个很破旧的酒店,一帮人坐在里面抽烟,他们看到我就说,建华,来来来,咱们聊剧本。聊完后,‘好,那这么定了,合作愉快!你今晚就在这边好好休息吧!’房间里烟雾弥漫,一堆烟头,还有种发潮发霉的味道,很可怕的感觉,但我觉得做了决定就不能后悔,我对自己说,未来几年里,不管一年、三年或是十年、二十年,我一定要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。吃跟住都是很外在的东西,我到现在也不会要求剧组给我特别待遇,一张床就OK了!”

一份尊重和安静,这是成为明星后的霍建华最渴望的东西,但落地生根的平凡生活反倒成了奢求。“拍摄《捉迷藏》时,我在青岛一个住宅区拍戏,那里很多小朋友,他们说,哥哥,你是明星啊!那你一定吃很贵的东西哦!我说,我和你们一样是普通人,我真的没吃很贵的东西,当然,薯片我不能吃。我其实是个节省、简单的人,有时10块钱一碗的羊肉汤就能打发我了。问我现在最想吃什么,我的回答可能很奇怪,想吃个方便面,或者妈妈帮我炒个蛋。”

霍建华从不回看自己演的片子,但喜欢闲暇时看老电影,他最喜欢关锦鹏导演的《胭脂扣》,一个在寻寻觅觅中沧海变桑田的故事。“我很喜欢里面梅艳芳主演的如花,痴情但又很洒脱,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角色。新电影很多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都常提起那个电影,那个角色太经典了,她有冷和傲的一面,但又让人非常同情怜爱,很复杂的东西在里面,淋漓尽致。旧时代的感情为什么会那么浓烈,看很多遍,我还会感动。”

在娱乐市场喧嚣纷繁的当下,霍建华保持着寡淡的性情,对于职业,他也始终有一某种清醒与疏离。拍片间歇,他脱下昂贵西装,穿一身纯白T恤溜出影棚来透气,“我的工作其实很简单,只是这个行业被外人妖魔化了,我只想做个纯粹的演员。”

24岁那年,霍建华因出演《海豚湾恋人》深受观众热捧,台湾偶像剧史上“最帅男二”由此诞生;因着《仙剑奇侠传3》,霍建华入列“天涯四美”;《花千骨》热播后,他又获得了“国民上仙”的封号。

“微微颦着的眉,冰凉而淡漠,温润如玉又云淡风清。仙姿秀逸,孤冷出尘,长发如瀑,眼落星辰,单是举手投足,已是江山失色。那翩翩绝世的风采,众人都看得痴了。”《花千骨》的原著小说中,关于“尊上”白子画的描写带有浓烈的网络小说行文特征,但画面中的霍建华,似乎也担得起这略显夸张的描述。

当初接演“白子画”,霍建华一度犹豫,“因为这个角色本身没什么表情,不能笑也不能闹,一直很冷的状态,我觉得好像很难表现他的一些层次,感觉观众看久了会很烦吧?”

最终说服他参演的,是故事中那份含蓄内敛的深情。“电视剧大情大爱的比较多,而白子画对花千骨的感情很隐晦,是放在心里面的,这是最吸引我的地方。”

《花千骨》热播期间,霍建华没有借机大肆宣传,而是选择了回家放空,在台北待了三个月。每天爬山,陪家人,和朋友吃饭。“我会骑着自行车到一些平常不去的接地气的地方逛逛,就当是有氧运动,没有路线也没有目标。我其实是个很普通的人,生活可能比常人还普通一点,但普通现在变成一种渴望了。”

 

 

戏中悱恻缠绵、生离死别,“差不多每部戏我怀里要死五个人”,但出戏后的霍建华,只求静水流深的生活常态。《花千骨》之后,他一直在“撇清”自己与角色的关联:“白子画没有任何我的影子。他是上仙,我是凡人。”

霍建华说,如果不做演员,他更想当个动物饲养员。“我本来就很喜欢动物,而且我觉得跟人相处比较累,跟动物相处会更直接,饲养员这样的工作还蛮好的。出国旅行,我都会去他们的动物园,在那边你可以找到一些童真,那里大部分都是孩子,听到他们的声音你就觉得很快乐,没那么多成年人的烦恼,也是一种放松吧。”

 

这个“寡人”到底有多寡?

颀而长,峭而瘦,风仪落落,凛然如生。古装剧中的仙,民国戏里的侠,霍建华的俊朗扮相令人过目难忘。

2004年来内地后,霍建华参演的《天下第一》、《屋顶上的绿宝石》等电视剧都获得了不俗的收视率,十年磨一剑,2014年播出的《战长沙》与《镖门》更是他多年积累后的一次爆发。

军人顾清明、镖头刘安顺,都是重情重义的铮铮汉子。若要用某个具体角色反映霍建华的真实一面,或许是《镖门》中的刘安顺。“他来自普通家庭,没有任何背景,靠自己的努力在北京成立镖局,赢得同行的尊重。从零开始的那种感觉,跟我的人生经验有点像。”

年轻时,霍建华当过助理、搬货工、清洁工、餐厅服务员,这些事几乎都做过,后来接触了唱歌,他忽然发现,“哎!原来唱歌可以纾解一个人的心情,尤其是我这样一个很内向的小男生。”

歌手现场互动需要面对底下大批歌迷,这对恐惧人群的霍建华而言还是很难,最后他放弃了唱歌,决定去演戏。“个性非常强的人才有资格当歌手,那我呢?有点含蓄又有点保守,后来觉得我可以当演员,躲在一个角色背后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,不用那么公开地面对大家,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今天。”

在台湾拍摄偶像剧期间,他曾创下一年接拍7部戏的纪录,早中晚在三个不同剧组,每天只有两三小时回家洗澡休息,睡觉时他都戴着隐形眼镜。后来贷款买了辆摩托车,每天边吃盒饭边开车,从台北开到台中赶场,有次开着开着差点睡着,猛踩刹车才逃过一劫。那时的他,忙到“没有灵魂”。

2016年拍摄《捉迷藏》,霍建华从“仙境”跌到“地狱”,衣袂飘然的“尊上”一下成了屡屡挨打的怪人,提及形象上的落差,他颇为享受:“终于不用每天花一个小时化妆了。”

《花千骨》之后,霍建华一直在等待某些具有突破性的角色,直到撞上《如懿传》,周旋在两任皇后、多位美妃中间的“乾隆”,是个城府极深的狠角色。“这个人物一点也不完美,但很真实,我就等着碰到这样血性的角色,谁都不想老演在天上飘的神仙。”

霍建华坦言,自己原本并不喜欢清宫戏,尤其是大家所谓的宫斗剧。《如懿传》剧组找他接洽时,最早曾被他婉拒。“拍摄时间太长,我感觉驾驭不了,周迅戏演得那么好,我也怕搭不上,总之,包袱比较重。后来拍《明月几时有》认识了周迅,她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,非常随和,工作起来没那么大压力,反而她很能带我入戏,拍完电影大家感觉挺合拍,又成了朋友,她说,你要不要来演《如懿传》?我想了想就答应了,也是因缘际会接了这个戏吧。”

霍建华曾在《倾世皇妃》和《女医·明妃传》里扮演过帝王,但《如懿传》里的乾隆对他仍极具挑战。“这个乾隆参与更多前朝后宫的事情,他的内心太复杂了。这种帝王的孤独感我好像很少在其他剧里看到,为什么皇帝都自称‘寡人’?这个‘寡人’到底有多寡?演了这戏我才真正明白。”

2017年元旦跨年夜,霍建华走出房门和剧组一起吃了火锅,大家喝得尽兴,借着酒劲儿把几个月拍摄积攒的疲惫宣泄了一下。过了午夜1点,旁人继续High,他独自回了酒店。“因为隔天早上我7点要出班,所有人都是中午以后开工。新年大清早到现场,就我一人,头还懵着,好多对白,那时宫里发生很多事,皇帝谁都不能信,要跟前皇后的画像诉苦,我本以为自己完不成,但后来就把那种孤独感演出来了,就是诉苦啊!因为我确实觉得委屈,怎么就我一个人开早班?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,大家都说好,但你根本分不清戏里戏外的差别,因为我在现实生活中的那种孤独委屈需要发泄。”

拍摄《如懿传》时,他常碰到的局面是:早晨出工拍群戏,妃子、太监一大群人,吃饭、说笑,热闹非凡;中午拍第二场,一些妃子下去了,走了一半的人,接着拍第三、第四场,又走了一拨,大多数人晚饭前收工去吃饭了。“拍到最后,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在那里。”

《如懿传》杀青后,很长一段时间,霍建华还沉浸在角色中。“这个戏大家投入很多心力,慢慢你觉得活在这个人物里面。而且这个剧特别写实,对于乾隆的刻画更人性,它道尽乾隆跟如懿这对帝王夫妇婚姻围城的一生,所有日常夫妻经历的事他们都会经历,从年少认识到老年,从互相欣赏到亲密无间,终于我把她封为皇后,觉得很有成就感,后又产生误会,太多不得已要委屈她,我的猜忌心又害了她,最后撕破脸,撕完又后悔莫及,我觉得这一路上好像过了整个人生,到现在想起来有时眼眶都会湿。我现在对宫斗有了新的理解,宫里就是社会的小缩影,为了生存大家会做很多事,现在社会也是如此。其实我们都生活在深宫里,不管这部戏观众是否喜欢,对我的人生是很特别的历练了。”

(实习记者郭雪岩、高伊琛亦有贡献)

责任编辑:仝志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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